点击: 32414 次 来源: 时间: 2011-11-29
采访对象: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博士/副教授/哈佛大学访问学者.黄艳
采访/编辑:邓抒
可持续论坛上,黄燕在她的论题里提出城市景观也是有自己的生态构成的,虽然复杂,但有序,哪怕“乱景”,也不要蓄意破坏。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城市景观文化的可持续性和文化多样性。她演讲时的春风拂面以及在陈述自己观点时条理的清晰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在论坛结束后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原来早在2003年底,黄艳就在自己的博士论文里首次提出了生态文化这个概念。与十六大提出的“生态文明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方面”不谋而合,黄艳为之欣慰。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博士/副教授/哈佛大学访问学者.黄艳
id-china:城市文化的体量很大,它的多样性和多元化,在你看来就如同一个生态系统。你怎样划分城市景观?可以谈谈你最初对城市景观文化的构思吗?
黄:城市文化由于在尺度和范围方面的巨大,已经成为了多样性和多元化的代名词,就如一个生态系统一样。中国是一个文化大国,要找到其文化立足点。提生态的不少,但提到生态文化的没有。早在2003年底,我的博士论文题目即是《城市广场文化生态研究》,此后我对文化生态投入了更多的关注,也逐渐有了原景、乱景、情景和愿景这样的切入点。当然,现在文化生态的理念已逐渐为业界所接受,甚至中央也提出了“生态文明”的口号。
id-china:城市文化生态发展的客观规律是什么?在你看来,城市文化是如何转化为景观的实体形态的?
黄:城市景观是文化的一种有形的表现形式,作为城市文化的子系统之一,城市景观系统也就如生态系统一样,有其生长、蔓延、变化的客观规律。景观规划设计不仅包括视觉、社会层面,而且从根本上关系到生态学、水文学和地理学等。实际上,它已跨越艺术、社会研究和环境保护的界限,是一个有批判性和激动人心的文化表现和变化的媒介。虽然城市文化是人类文化发展的高级阶段,而城市景观的文化特性可以说就是城市人格的表现。因此, 城市景观又是一个独特的文化实体。
因此,我们鼓励将城市公共空间纳入景观范畴,有利于研究其文化性;反过来将景观看作是公共空间,则有助于探究其生态性,特别是文化的生态性,其目的就是维持城市景观文化的生态平衡和多样性。
百老汇大道上的积极骑警也成为城市景观的一部分,引来游客的驻足。
这种古老的巡逻方式一直沿袭至今
id-china:“任何一个突兀的设计,就算技术再高超材质再精确,都不能算是好作品。”但在我们周围,仍然看到孤立、突兀的景观设计。
黄:我们必须认识到,景观环境不是孤立的片段、单独的个体,而是合奏,更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整套系统,并具有生态系统的特性。设计师就像园丁一样,对它进行维护、修剪、施肥和设计。“景观”绝不等同于“土地”,甚至“环境”的内涵;它不仅是可计量的,更是一种理念,是以一种文化的视角,来审视、诠释我们的环境,使设计和环境的演变始终保持着开放的状态。而景观设计师的工作,常常是在自然和文化之间的探索,并努力建构适合现实的基本元素。
环境和人的行为是互为作用的,我们当然希望景观实体对人的行为有良性促进作用,我一直认为,一个好的景观,是可以用无声的语言去规范人的。
每个时代都具有与其独特的视觉、文化相关联的景观,纽约的第五大道和麦迪逊大街作为著名的时尚购物区而闻名于世,谁也无法否认它们处于时尚的顶峰,引领了全世界时尚潮流。但当你走在大街上,感受到的却是浓厚的怀旧风格,原建筑立面保存完好,只有走进店铺,才置身于时尚的海洋之中。这些存在了几个世纪的建筑维持了当地的历史感——特别是对美国这样历史短的国家,他们对历史的热爱甚至崇拜令人印象深刻。它们的内部用途常常改变,但外立面和形态却保存下来。
我们研究、强调城市景观的“文化生态”问题,不仅是一种观点、认识,更是一种探讨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例如,过去对历史文物的保护多着重于个体的、著名的、官方或贵族的建筑景观,而日常的、平民的生活场景、社区、地段,甚至农田、森林等却被忽视。只有把景观与人时刻联系起来,才能真正做到对景观的保护,而其文化生态才能得以健康、持久地发展。比如成都宽窄巷子,虽然经过改造、翻新,但保留了最初的生活内容,因而成为当今的一个时尚休闲去处。
成都宽窄巷子虽然经过改造、翻新,但保留了最初的生活内容,
因而成为当今的一个时尚休闲去处
id-china:你怎么看待北京的“原景”?你认为在中国的哪座城市“原景”保留得最好?
黄:说到怎么看待北京的“原景”,我只能表示遗憾。不只是北京,我国这样一个历史文化大国,在我们的城市中,“原景”越来越难以看到了。我们的孩子只有从书本的描述、从古画中、到博物馆的模型或“微缩景观”中才能学习我们的传统文化,而缺乏真实的生活体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甚至悲哀。
其实文化生态的保护远远不限于宫殿、庙宇,不仅是天坛、故宫这样的文物保护建筑,也有对生活方式、生活场景的保护,而这恰恰又是最被忽略的。当看到许多老北京从四合院、老胡同迁入到楼房新居,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当中无可否认有对文化生态的粗暴方式。
南海市的一条老街令我印象深刻。在快速发展的中国当下,很难说有哪座保留得最好的“原景”了,可能只剩下某些街道了。
id-china:你怎么看“小蛮腰”和“大裤衩”?(注:南有小蛮腰——广州塔;北有大裤衩——中央电视台)
黄:千年传统与全球化的碰撞,让市民对超级建筑的戏谑成为一种消解方式,或者说一种集体娱乐。我们的国人以中文特有的幽默概括了这种新的城市景观现象:北有“大裤衩”(央视新大楼),南有“小蛮腰”。
在你身边可能正发生着这样的事情:20年前叫小河村的老地方,明年就要改名世界贸易中心;20个月前被围栏围住的空地,下个月拆下围栏却发现最新的中国最高楼已竣工。城市正用匪夷所思的进度,种下如此之多的庞然大物:它们或奇形怪状,或遮天盖日,或一柱擎天,要逐渐取代你习惯的地理坐标,去代表这个幻觉与速度交织的城市。
正如外界评论所说,北京已经成为“全世界建筑师的试验场”。不论是饱受争议的“水蒸蛋”国家大剧院,还是饱受煎熬、至今未能恢复的“大裤衩”央视新大楼,以及龟蛇合体的机场3号航站楼、号称具有中国传统文化表征的 “鸟巢”、“水立方”等等——所有这些,确乎在某种程度上证明北京走上的是国际大都市的道路。
伫立在珠江彼岸的广州塔据说有与东京塔试比高的豪情
纽约中央公园,自然式园林与坚硬的城市建筑如此近距离,
奇妙而完美的搭配
id-china:你似乎对乱景有着特殊的情感,认为乱景并非真的如其表面——乱糟糟。乱景是怎么产生的呢?
黄:乱景的产生多是由于城市急剧发展而在较短时间内形成的视觉、功能或理解等方面的不和谐或杂乱,但这种不和谐有时又会造成意想不到的趣味和魅力,很难用简单的褒贬对其进行评价。这种现象多发生在经济快速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如中国、印度等。
而当经济进入平稳运行期后,一切都随之偃旗息鼓,进入相对稳定和谐的状态。不论是北京的“大裤衩”还是广州的“小蛮腰”,不论它曾经引起过怎样的轰动或谩骂嘲讽,无可否认的是,它们都是客观存在,都将成为这个城市景观的一部分。而城市景观文化,永远是在磕磕碰碰和争议中不断前行的。
快速城市化进程中,新系统与旧系统必定发生碰撞。虽然在城市景观的生长中,出现新旧交替、鱼龙混杂的现象是一种常态,但过去这些年发生在中国城市的剧烈冲击,确乎让人们始料不及;这种迷惘、混乱都是前所未有的。探索新城市、触摸旧城市,设计师必须在新旧之间达成平衡,找到新的答案。但是,一旦这些地标性景观跟市民无关了,便绝无可能成为它所期待的“城市文明的标杆”和“时代的里程碑”了。
让我们现在就对这些“乱景”做一个客观的评价也许为时尚早,还有待于历史去评说。
id-china:快速城市化进程中,新系统与旧系统必定发生碰撞。尽管如此,正如你所言,过去这些年发生在中国城市的剧烈冲击还是让人始料不及。对于国内的设计师如何才能在新旧之间达成平衡,你有什么样的建议?
黄:常说“设计改变生活”,这话虽然没错,但也容易让许多设计师产生误解甚至飘飘然,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自己的“创造性”了。我认为好的设计都是在充分考虑项目的各种限制条件和背景后得出的最佳创新解决方案,它一定是是度身定做的。有些设计师在实际工作中往往抑制不住地想要表现自己,因而忽略了环境关系、施工成本等问题。如果说在学校里还允许天马行空一些,那我对已经踏入社会的年轻设计师们的建议就是:变得谦卑一点,尊重自然、尊重历史。
(本文图片皆由黄艳游历时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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