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Sansan 摄影：范涛、贺立军

 

资源枯竭、能源紧张已成为人类社会面临的重大问题之一。因此，全世界都在关注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问题。但在实际生活中，我们还是会屈从于狂热的消费欲望，消耗大量资源与能源，甚至造成能源、资源的浪费。真正关注能源与环保问题的设计师，对目前的现状都有自己的探索与考量。林蔓-施路远设计和咨询有限公司的合伙人兼首席设计师施路远先生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他将自己的心得与大家分享。

ID: 当今世界，自然资源枯竭的问题日益突出，作为一名有思想的设计师，您如何审慎看待这个问题？

 

施路远：我们明明知道生活在自然资源趋于快速枯竭的时代，却仍然不得不屈从资本利益的诱导进行狂热消费。室内设计如果被视为部分物质资源消耗的规划方案，有责任感的设计师心里总是在忐忑不安中工作。

 

英国《金融时报》著名专栏作家Lucia van der Post 这样写道：“优秀的设计师、我们观察到最伟大的那群，不只是创造令人羡慕和渴望的作品、让世界上最有鉴赏力的客户买单，他们还在努力成就更重要的作为、去意会他们所处阶层人群尚未被确认的需求。” Post 女士被公认为世界上最了解顶级消费者心态的名人专家。平衡具有认真环保意识客户的两个相关心态（即渴望拥有新奇和可爱东西，但又十分担心消耗过多的自然资源）成为设计师不得不做的功课，亦是设计师必须领悟的消费新观念。

ID：设计师何以平衡真正具有环保意识客户的两个相关消费心态？

 

施路远：生态意识作为时代精神的组成部分之一，环境保护行为的渐进不仅仅依赖科技创新，也需要设计师核心设计思想的进化。升级利用（upcycling）虽然不如再生利用（recycling）那么家喻户晓，但它所传递的理念标志着人类在环保解决方式上的又一大进步，而且它所涵盖的智慧成分多半要借助设计师的所作所为。因为升级利用依据艺术眼光、基于定制理念和周密思考的基础，达到真正的创造美和发现美的诉求，设计出的产品尚无法被大批量复制。

ID: 谈到这里，您能否界定一下什么是升级利用？

 

施路远：升级利用（upcycling）的定义源自德国商人Reiner Pilz 对于欧盟区回收利用（recycling）行业状况的感叹：“我认为那叫做降级利用（downcycling）。回收工人打碎砖瓦，粉碎一切回收物品。而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升级利用——使旧物品被赋予更多的价值，而不是减少。”他这句名言发表于1994 年，在指出回收行业造成能源严重浪费弊病的同时，也启发了众多有思想的设计师和艺术家。自此，升级利用的设计和艺术品开涌现，富有新生和轮回思想的惊世佳作频频面世。

ID：能否给读者举出几个升级利用的实践案例？

 

施路远：爱马仕基于升级利用思想原则设计的小批量、艺术级别的产品（被归于Petit H 商标之内），每年在欧美市场上一经推出即被一抢而空，正是因为拥有大批顶尖艺术家、设计师和能工巧匠的优质生产力。以往处理带有爱马仕logo 和精美标志图案的剩余和瑕疵材料（比如丝绸、皮革、瓷器、五金等）是件头痛事。现在，爱马仕邀请公司定制作坊中的设计师和工匠充分发挥艺术想象和特别技艺，将剩余材料手工制作成为富有创意的、限量版的灯具、小硬币钱包和拼接材质的手包等等。当物品升入艺术殿堂级别，瑕疵即成为了特征。我在卡瓦利（Roberto Cavalli）壁纸展厅设计中采取的升级利用与爱马仕的思路和手法不谋而合。

ID: 目前，中国设计师在升级利用方面是否已有探索？

 

施路远：虽然, 国外对升级利用的探索已经有段时间，也得到很大的认可。但是，近二十年间，中国的设计行业的大方向却被完全相反的思潮所左右。然而，升级利用设计（upcycling design）实在是需要理想之士挑战创新功力了。中国的设计师们为什么要拒绝思想层面的领先机会？将看似无用而不讨人喜欢的物品演绎出惊奇和美感，赋予更强大和更新的功能，方可谓才思日进，点石成金。

ID：您和您的公司在升级利用方面进行了哪些创作实践？

 

施路远：在“不差钱”和尊重客户“面子”需求的情况下，我们将对于生态环境的忧虑逐层渗透并隐藏于设计的光亮外表之下，完成了诸多功实践。我们在表现出一贯的典雅、艺术和时尚设计风格的同时，良心安居平衡点，设计得到超越！

 

远洋万和公馆会所项目的设计任务书中规定，地下庭院层的硬装造价每平方米不得超过人民币2,500 元。这使得我们必须走访相关材料的供货场和仓库，找来一些尾单和库存材料，用艺术家的眼光重新审视，给予它们新的生命。其结果是造价最低廉的绅士卫生间地面瓷砖拼花，却引来客户极佳的评价。在同一项目和楼层的时尚英伦风格的吸烟室，成本较高的壁纸和矮护墙板并没延续到窗口墙面，这也属于升级利用的思维范畴。

ID: 在您的设计实践中，升级利用还包括哪些思路和手法？

 

施路远：任何事物都会引发某些设计师的兴趣，进而发现对应物的美感、诱发设计冲动，我就属于这类设计师。将破损的或被遗弃的装饰部件恋爱组合，营造出艺术装置，是我内心深处的升级利用设计动力之一。我北京家的书房吊灯装置即是基于这种思考习惯而得。它由这样几个部件组成：PU 灯盘，发现自一个线条图册；灯罩来自一盏破损吊灯；黑线绳是项目中线帘订货的少许余量。两年前的一天，我突发奇想，欲对水母浮近水面、随波逐流的自在身影抽象固化，即成就了这个吊灯的设计。我北京的家在十五楼，俯视第一使馆区的大片绿地，将家衔接这满眼的葱绿，是我挥之不去的幻想。四年前，一位私人客户要扔掉他家花园中的两个陈旧的砂岩花樽立柱，我当天就把它们拉回了家。花樽上风吹日晒的痕迹和顶部的几滩鸟屎，在我心中成就了与窗外绿树的关联，时常洋洋得意地欣赏。可是没多久，打扫卫生的阿姨清洗了花樽。这迫使我去重新发现并艺术表现花樽的美感。

ID：升级利用经常采用零碎的、破损的和被遗弃的材料进行设计，需要设计师持一种什么样的审美态度？

 

施路远：荷兰装置艺术家Vouke de Vries 的升级利用艺术创作主要取材于德国梅森（Meissen）陶瓷厂的碎片和残品。他这样阐释他的创作思考：“米罗的维纳斯虽然失去双臂仍被人们赞美，而梅森骨瓷的缪斯只是断了一根手，她就会一钱不值。”在工作室里，Vries 先生每天所面对的创作问题，都无法回避完美和价值的关系。他的这一耐人寻味的心得是每位设计师在升级利用设计时都难以回避的思维修炼。

 

ID: 您如何展望设计中升级利用的发展前景？

 

施路远：升级利用（upcycling）几乎已经成为目前影响西方设计的主要潮流，亦标志着设计师和欣赏人群的整体智力进化，它也为关爱生态的时代提供了理想化的实现方式。毋庸置疑并无法回避的事实是，升级利用设计的关键在于：设计师拥有丰富的想象力、渊博的学识、真正的创造力与严肃的生态理念。必须指出的是，设计中的升级利用不是以欣赏残缺美、岁月痕迹表面把玩和制作假古董为核心，它是将设计师的工作范畴拓展到一个更新、更宽阔和更艺术的领域，将设计与艺术、工艺与材料更有效地连接，是对设计师能力的全新升级挑战！